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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禍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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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禍子

秋日明媚, 院中的柿子樹上已有碩果,黃橙橙挨在一處,擠頭碰尾, 掛得枝頭也彎了腰。

屋室之中, 喻良臣的背脊後腰亦如張開的弓弦, 修長的指尖按在身下之人素色的腰帶上, 毫不留情地將之扯斷抽離。

他不再滿足於唇舌之間的你追我趕,側首咬在容姒頸間,細膩若瓷的脖頸上留下一道淺淺牙印,喻良臣眸中如墨,凝神看了片刻,又再度俯身, 吻在那牙印之上。

這是他留下的印記,獨屬於他的印記。

容姒額角沁汗, 忍不住整個人都微微蜷起, 被喻良臣觸及的每一處都好似經火燎灼,燙得磨人,然喻良臣猶不滿足,容姒便又像是案板上的魚, 任他施為。

容姒怒從心起, 張口狠狠咬在他肩脊之處, 聽得他悶哼一聲, 卻是不退反進, 變本加厲。

溫涼的指尖緊緊扣在她肌理之上, 容姒縮著腰身, 咬牙道:“你若繼續,你我此生再無可能。”

喻良臣動作一頓。

容姒的一雙眼亮若星辰, 此時盛著淩淩怒意,愈發美得驚心動魄。喻良臣陷在其中,無法脫身,也不想脫身。

“殿下的意思是,我不繼續,我們便有可能了麽?”

喻良臣的聲音比平日裏多了幾分低啞,叫人聽在耳中,似從尾椎深處爬起了一股子戰栗。

容姒抿了抿唇。

喻良臣伸手,撫上容姒殷紅的眼尾:“殿下這話既非誓言,亦非承諾,卻要勾得人去賭那萬分之一的可能。殿下就這般篤定,我會放棄現在所得到的,去賭一個虛無縹緲的未來麽?”

見容姒眼睫微顫,他低眉笑了笑,又一點點將容姒散開的衣襟攏好。

“殿下總能拿捏我的七寸。”

他似是嘆了一聲:“可我竟然,甘之如飴。”

略顯粗糙的指腹摩挲在容姒的眼角,描摹著她的眉眼,帶出些許的癢:“不過殿下也需記住,無論殿下心裏有誰,能留在殿下身邊的,只能是我。”

容姒一怔,看著喻良臣俯身吻在她額角,附耳告罪:“還請殿下恕罪,微臣此生,絕不和離。”

道完這句,他才重新系好腰帶,又命人備了熱水:“這處宅院是我的地方,在這裏的也都是我的人,殿下有任何需要盡可吩咐,當然,包括我。”

喻良臣微微勾唇,斜倚在床榻邊:“比如,我也可以服侍殿下沐浴。”

若說原先的喻良臣是疏離冷冽的雪山霧凇,那眼下,卸去一切偽裝的喻良臣,更像是一片莫測深邃的汪洋大海。無風時浪靜,然不知什麽時候就會由暗流湧動演變成巨浪滔天,將周圍的人事盡數吞沒。

容姒尋不到自己的腰帶,只得握著前襟扣在胸前,咬牙道:“我自己來。”

喻良臣微微揚眉,遂讓開身子,讓容姒出來。

府裏的下人備好了新的衣裙釵環,將容姒換下的男子服飾收起。畢竟未在自己府中,容姒只簡單沐浴梳洗,前後並未耗費多少時辰。

待容姒整理完畢,喻良臣已不在屋內。容姒拉開房門,才真正看到這處宅院的模樣。

院子不大,且處處透著股陳舊古樸,似是有不少年歲了。然庭中未見雜草,倒是有一株剛剛長成的柿子樹,樹上結了些果子,稱不上多,然黃橙橙的顏色,很是喜人。

喻良臣立在檐下,見容姒出來,伸手道:“來。”

容姒一時未動,喻良臣已走上前來,拉過她的手腕將她帶到柿子樹下。石桌上備了些清粥小菜,顯是掐著時辰做好的,還隱隱騰著熱氣。

“你宿醉一夜,胃裏必然不舒服。先吃點東西,晚些我帶你去個地方。”

容姒沒有拒絕,她是有些餓了,然用起食來依舊不緊不慢,只道:“夏書、夏墨在哪兒?”

喻良臣彎唇:“你倒是挑了兩個好的,這兩個侍衛互補不足,確實比一般人更叫人放心些。”

“所以呢,人在哪兒?”

“你放心,我並未為難他們。”喻良臣道,“夏書跟著我進了院子,我命人將他暫且扣下。至於夏墨,他很機敏,知道夏書定會跟蹤我,也有方法能鎖定夏書的位置,若非我先一步將之攔下,只怕他昨夜便能帶著府兵圍了我這院子。”

“可這兩個人,比起你手底下的人,還是差得太遠。”

容姒方才便已發現,給她送衣物的婢女腳步很輕,捧著托盤的手隱見厚繭,是個常年學武的,卻又有別於夏書、夏墨那般在軍中的習慣,倒像是江湖中人。

容姒看向喻良臣:“你到底是誰?”

喻良臣取了帕子,輕輕擦拭了容姒的唇角,隨後又拉著容姒起身:“殿下想知道,我便帶殿下去看看。”

他帶著容姒穿過了垂花門,自北側的角門而出。容姒擡目,這才發現這座宅院的背面竟還有一處宅子,兩邊的角門只隔了一道羊腸小巷。

角門上了鎖,卻攔不住喻良臣,他開鎖後推門示意容姒:“進去看看。”

容姒有些驚訝:“這處宅子也是你的?”

喻良臣目中微頓,搖頭道:“這裏曾經是我父母住過的地方。”

容姒一怔,只見角門之後鋪陳了一條鵝卵小道,通往院中。原先小道兩旁應是兩側籬園,種了不少青竹,然眼下只有幾條腐敗枯竹傾倒橫陳,雜草叢生。

容姒瞧著,有些莫名的不適。

院落很大,幾乎一眼望不到頭。

但池塘裏的水早已幹涸,到處都有散落的瓦片、剝落的墻體,瑟瑟秋風穿堂而過,唯見滿目蕭條。

“這裏是……”

喻良臣望著破碎的檐角,低聲道:“這裏是曾經的崇武大將軍府,是被定為千古罪臣的懷渚在上京城中的住處。”

容姒凜然一驚。

“母親喜靜,父親遷就母親,沒要靠近宮城的那些富麗堂皇的宅子,而是選擇了這處。而我便是懷渚的幼子,本名懷南霄。”

喻良臣當真是逆臣懷渚之子!容姒震驚之餘,又覺得順理成章,她早已知道喻良臣不是普通人,他身上藏著諸多秘密,是寥寥數語就能叫整個上京城石破天驚的存在。

“可年歲上……似乎不太對。”

喻良臣握著容姒的手微微收緊,勾唇道:“去查揚州商船的果然是殿下的人。”

容姒沒有否認,她不是沒想過會被喻良臣察覺,可萬萬沒想到,喻良臣竟會親口同她講述這些。

“懷府出事的時候,我已有七歲。我的母親曾經是江湖上一個有名門派的首領,嫁給父親之後才將掌門之位傳交,懷府出事之前,她便已然傳信給那個門派,讓她的師兄帶著我和兄長離開。沒想到,還是晚了一步……”

懷府上下七十三口人,只活了他一個。

喻良臣目中一冷:“那個人還在位時,靳叔怕有人盯上青陽派,便沒有帶我回山,而是輾轉在南方的幾個城鎮四處躲藏,直到新帝繼位。靳叔想覆仇,而我想讓當年的真相大白於天下,遂我們坐上了去往上京城的商船,遇上了‘喻良臣’的母親。”

“當時她已病重,靳叔見她還帶著孩子,那孩子的年歲比我還要小,知她行路不易,這一路上便對她多有照拂。可沒想到,她的孩子染了風寒,船上缺醫少藥,短短兩日竟已奪了他的命去。那婦人萬念俱灰,抱著那孩子投了江。”

這與容姒查到的所差無幾。

“是你那位靳叔將人救了起來?”

“不錯。”喻良臣道,“然那孩子的屍身已是尋不見了,婦人醒後卻已形容瘋癲,因我幼時體弱多病,比同齡的孩子要瘦弱許多,看起來和她的孩子一般大,她便將我認作了是自己的孩子,彌留之際將認親的玉玨交給我,又細細講述了‘喻良臣’的身世,然未及上岸便撒手人寰。”

容姒道:“於是你便順理成章地做了‘喻良臣’,成為了鴻臚寺卿在揚州的外室子。”

若非因著夢境端倪,容姒又怎會想到,罪臣懷渚之子未死在城外亂葬崗,而是搖身一變,成了當朝官員的庶子呢!

容姒微瞇眼瞼:“你說的有關懷渚的真相,究竟是什麽?”

天臨七年,究竟還發生了什麽?

喻良臣目中淩淩,神色卻平靜無波:“世人皆知,懷渚身死是在天臨七年。”

“可實際上,那個人對他的猜忌,早在開國元年之時便已生成了。”

那年,喻良臣的母親懷有雙生子,經佛子批命,這二子與龍脈國祚息息相關。

那時天下方定,先帝、懷渚及韋章三人雖以先帝為首,然懷渚能征善戰,所率軍隊又從不擾民,在民間聲望極高。

甚至有傳言稱,若天下能由懷氏掌權,必定能開創太平盛世。

先帝表面不在意,依舊與懷氏稱兄道弟,實則忌諱於心,此時又有佛子對這二子批命,言這二子皆與當朝國運有關,卻有明暗之分,福禍相依。

韋章看出先帝疑心,趁此進言,對先帝道:“佛子既言此二子皆與國運相關,福禍相依,那便是一人能使國運昌隆,另一人則是新朝禍害。懷大將軍或許對先皇忠心耿耿,可畢竟手握軍權,權勢滔天,難保他的兒子不會生出異心。”

先帝將這話聽在了心裏,卻不知誰為福禍,便想趁著二子皆未降世,讓他們胎死腹中。他派了宮中的嬤嬤去懷府,明面上是給懷夫人養胎,背地裏卻暗下毒手。不料懷夫人聰慧躲過一劫,並未全然中招,只是到底還是影響了胎兒。

雙生子本就一強一弱,這胎夫人生得艱難,幼子自小先天不足,靠湯藥養著,長子並無大礙,小小年紀便跟著父親習武。故而長子陽光,幼子文弱。

這明暗之別就有了區分。

喻良臣垂眸道:“那時在世人眼中,長子懷北辰是福星,而我這個幼子懷南霄則是禍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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